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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立夏13（第1页）

长生一事被彻底抹消，耗费了那样大的财力物力，虚耗不知多少人的年华和心血，凝结成的五粒丹药，被武曌下令销毁。白玉蔷在上官婉儿和刘宝伤的监视下，面无表情地把五粒丹药泡进了砒霜中。

朱钦遂在听到毁药诏令后状若癫狂，此时忽然挣脱暗探钳制，冲上来将砒霜和血丹一并吞入腹中，肠穿肚烂而亡。

无论有多少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长生药都彻底地终结了。武曌放弃了所谓的长生，也不允许任何人再图谋长生。白玉蔷和朱钦遂这些年整理下的药方典籍也被付之一炬。

白玉蔷什么也没说，但刘宝伤知道她在发怒。

白鹤寺被推倒重建，更名为控鹤监，分为左右两监，由刘宝伤和白玉蔷分别协理。左控鹤主要构成为原先的白鹤寺武僧，负责陛下近卫，以刘宝伤和代表旧派武僧的慧清为首。右控鹤则由当年白玉蔷收编的绿林势力为主，负责情报暗探，由复职的白玉蔷接任。

新君登基以后，紧随而来的问题当然就是立储，随着皇储之争，朝中局势暗暗涌动更替。经长生药一事，白玉蔷和苏令瑜在政事上反目成仇，谁都知道苏令瑜在白玉蔷刚回洛阳的时候就参了她一本。而武曌对这二人的态度，是如出一辙的重视又不亲近，让许多想要斡旋于她二人之间的朝臣摸不着头脑。

然而在长生药被毁以后，原本对苏令瑜怀抱警惕之心的太平，却忽然对她缓和了态度。

如果大周有一个长生不死的君王，那皇储就可能永远都只是皇储。太平想要接替母亲，成为下一任的皇帝，怎能让一副长生药做了她的绊脚石？

便是要长生，也要等她登基以后长生。

然而武曌以外姓女子身份登基，情况属实复杂了一些。如今被较为关注的皇储人选是武氏兄弟和禅位的李旦，以及有一小部分人暗暗支持的太平公主。就目前势头看来，尤以武氏兄弟中的武承嗣希望更大一些。

立储是国事，更是家事，说到底还是要看武曌自己偏好谁。太平原本信心十足，她是武曌唯一的女儿，也是武曌最疼爱、最亲近的孩子，武曌不让她做太子，还能让谁做太子？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这半年以来，武曌在武承嗣和李旦之间犹豫不决，却从没想过立她为太子！

这是太平万分难以理解、也无法接受的。

是日议事朝臣退尽，太平再次去见武曌，把带来的女使都留在了外头，其中便有苏细薇。

她如今在太平身边已是地位最高的女使，宫中大小宫人经过，有九成不论长幼都要叫她一声苏姑姑。苏细薇回身让一并跟来的几个女使自行散开休息，这时殿中走出最后一个外臣，一身正三品以上才能穿着的紫色袍服，金玉带十三銙。苏细薇着意多看了几眼，陡然发现那是苏令瑜。

这一拨女使才刚刚散开，苏令瑜也留神看见了苏细薇。苏细薇见周围并没有宫人来给苏令瑜领路，便上前行了一礼，道：“婢为苏相引路。”

实际上苏令瑜自从自己记住出入宫路线以后，就已主动提过不用人引路，武曌身边侍候的宫人都知道她喜欢独来独往。苏细薇无事献殷勤，苏令瑜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

并肩出宫的路上，苏令瑜却渐渐想起来到洛阳以后，跟苏细薇潦草碰到过的几面。她发觉苏细薇其实跟以往有了很大不同，整个人沉稳了不少，这让她非常惊异。再看苏细薇这一路，确实也没说话，更没有多余的小动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道苏细薇真的能有转性的一天？

苏令瑜不太相信，但她的直觉又从不出错，于是主动问了一句，“你这些年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她这话问得太囫囵，几年的光阴当然足够让很多事发生。可苏细薇明白她的意思，低叹一声，道：“九皇子薨逝的事，你知道么？”

“听说过。”

毕竟是死了个皇子，苏令瑜不会连这点灵通都没有。

“是公主下令溺死的…”

苏细薇说这话时压低了声音，周围无人，宫道空荡，这是她设法试探过很多次才确定下来的、暂时没有暗哨布置的一段路，她做了很久的准备想要跟苏令瑜讨论这件事，然而无论准备得多么充足，亲口说出这句话仍然让她心悸。

苏令瑜想了一下，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苏细薇没有想到她如此平静，然而时隔这许久再度提起此事，她自己却要不平静了，“我总觉得他是因为我死的，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这件事，我想起他被拖出去，被溺在太液池里，想起他被水泡得发白的脸…”

苏令瑜微微皱起眉头。

“据我所知，你并不是一个有良心的人。”苏令瑜神色古怪地看着她，“你只是第一次看见权贵手足相残，被吓到了吧。”

苏细薇沉默了。

“皇室子弟就是这样的，你不要觉得公主有什么不同，她聪明，年轻，比她的兄弟们更有能力，也或许对你很不错，但她骨子里仍然是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室子弟。我可以坦白告诉你，大周今后无论内廷外朝，都少不了血雨腥风，你如果连这点事都受不了，还是找个时间，我安排你出宫吧。”

“你还愿意帮我，谢谢你。”

苏令瑜听出声音不太对，转头看去，见苏细薇在垂泪。她揩了揩自己腮边泪水，道：“但此时出宫，前功尽弃。我只是感到难过，为什么皇宫是这样一个地方？”

“皇宫从来都是这样一个地方，明争暗斗，倾轧算计，哪怕是素不相识的人，也会不置之死地不肯罢休。当初是我让你进宫的，如果你想走，我会帮你，但你自己做了选择，就要自认甘苦。”

苏细薇的袖口是娇贵的绫，沾了泪水便皱起一块，她笑了笑，“阿姊，对不起，我过去做的一切事，都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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