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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韩成秘替（第1页）

锦衣卫昭狱第三层，简直活脱脱一处人间炼狱。阴暗潮湿的气息肆意弥漫，憋闷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浓重血腥味和刺鼻霉菌味相互交织，熏得人胃里直翻腾。

朱高煦干裂的嘴唇慢慢渗出血丝，下意识舔了舔，铁锈味当即在口中肆意弥漫开来。恰在此时，狱卒缓缓解开牢房锁链，清脆又带着寒意的铁链声，悠悠在四周回荡。

他费力抬眼望去，只见徐增寿身着肃穆的黑色朝服，手提食盒稳步走来，隔着老远，便递来饱含深意、宛如暗号般的眼神。

朱高煦心领神会，快速扫一眼身旁守卫，果断与徐增寿配合演起双簧。“徐大人，莫非要在这暗无天日之地，毒杀我这可怜的阶下囚？”他扯着干涩得近乎沙哑的嗓子，发出一阵肆意大笑，手上镣铐随着动作哗啦作响，在死寂昭狱中格外刺耳。

徐增寿神色平静似水，周遭一切仿佛都与他无关。他不紧不慢打开食盒，从中拿出一笼翡翠虾饺，虾饺晶莹剔透，好似精美的艺术品。“小王爷，吃完这餐，往后的日子，就该舒坦了。”他声音低沉平稳，却又似暗藏玄机。

朱高煦在徐增寿递来食盒那一刻，敏锐闻到其袖口熏染的佛手柑香，那熟悉香气，正是父王书房香炉里最常飘散出的味道。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旋即故意猛地一把扯过食盒，狠狠摔在地上。“哗啦”一声，瓷盘碎裂，声音在昭狱中回荡，瞬间惊动守卫。就在这混乱之时，徐增寿眼疾手快，趁机将一枚蜡丸悄然塞到朱高煦掌心。朱高煦微微用力，空心蜡丸中，一张细小纸条立刻脱出。

“儿且心安，父必营救。”朱棣那笔锋衄挫奇崛的楷书映入眼帘。昭狱幽邃阴森，皮鞭抽裂空气的尖锐声响不时传来，犯人的惨嚎撞在湿冷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声声泣血，令人不寒而栗。

但朱高煦望着手中纸条，眼眶不受控制地一热，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徐增寿手背上。两人心头猛地一颤，那是亲情的羁绊，也是命运交织下的复杂情愫。

腊月十六，凛冽的朔风裹挟着雪霰，疯狂撞击着皇极殿的琉璃鸱吻，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陛下！”徐增寿双手捧着的鎏金匣，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匣中的玉佩刹那间溢出阵阵诡谲的冷光。他的鬓角迅速渗出细密的冷汗，那是因为这封密信而心虚所致。

朱允炆面色苍白，身子恹恹地斜倚在龙椅之上，神色尽显疲乏，仿佛被沉重的国事压垮。待他眼角余光瞥见徐增寿手中密匣内那半枚辟邪玉珏时，顿时倦意消退，眼中惊惶乍现。

还没等徐增寿上前呈献，他便一把扯过玉珏，密函也随之“啪”的一声掉落，从铃舌里掉出的纸条上墨迹斑驳，写着：“高煦若伤分毫，便见应天城头挂你挚爱首级。”

朱允炆紧紧握着那断裂的半枚玉珏，双手微微颤抖，这是香玺花信那年，他亲手所赠的及笄礼。此刻，羊脂玉在摇曳烛火下，隐隐显出絮状血丝纹，那颜色恰似香玺眉眼下方那颗娇艳欲滴的朱砂痣，令他心中一阵刺痛。

“陛下，燕王派人劫持了香玺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徐增寿的声音尖锐地刺破寂静的空气，随后呈上一把染血的“燕”字短刀。刀刃上凝着尚未干涸的松烟墨，那分明是朱棣批阅军报时惯用的墨锭，此刻，墨中竟还沾染着玺院独有的玉兰花瓣。

子时的更声如惊雷砸在他的心头——朱允炆手中紧握那枚燕字飞刀，锋利的刀刃深深嵌入掌心，丝丝血痕渗出。他指尖轻轻抚过刀纹，身子晃了晃，紧接着，竟发出一阵无奈地轻笑：“四叔真是咄咄逼人呐！”

漏铜壶缓缓滴下带着冰碴的水珠，每一声都仿佛裹挟着朱允炆熊熊燃烧的愤怒。方孝孺见状，霎时冷汗湿透脊背，心急如焚地说道：“陛下，燕逆这是明目张胆的要挟啊！”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不断回响：“陛下，万万不可轻易送回朱高煦。”

“陛下，燕王杀伐果断！要是不同意，只怕……”听见方孝孺的阻拦，徐增寿急忙火上浇油，试图再推朱允炆一把，“只怕香玺姑娘凶多吉少！”他声音里满是故作的焦急，眼睛却始终不敢看向朱允炆，生怕自己内心隐藏的秘密被他洞悉。

“一派胡言！陛下怎能因一时意气，而乱了朝纲大事！”方孝孺继续滔滔不绝地建言献策，可此刻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根棉针，刺得朱允炆心底生疼。

烛泪在龙纹烛台上层层堆叠，渐渐堆成了一座小山，昏黄的烛光照映得朱允炆眼底一片猩红。他突然猛地一挥龙袍广袖，将满桌的奏折扫落在地，咬着牙说道：“可我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香玺身处险境。”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内心的纠结与痛苦表露无遗。

“燕王投鼠忌器。”徐增寿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陛下若想保蓝姑娘平安，眼下，只能答应燕王的要求。”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模样仿佛这是他万般无奈之下做出的艰难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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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增寿正绞尽脑汁，在心中暗自盘算着如何进一步巧舌如簧，说动朱允炆。还没等他理清思绪，朱允炆仿若心被利刃狠狠刺痛，几乎未加任何思索，话语便如脱缰之马脱口而出，“好！我即刻启程，亲自点齐人马，前去换回香玺。”

朱允炆急切回应，声声如雷，震得徐增寿心头剧颤。他怎么也想不到，建文帝竟为这女子如此疯狂。此刻，他心里清楚，这场豪赌自己赢了。

然而谁都不知，锦袍下的徐增寿藏着三副心肝——明面是建文帝特使，暗里是燕王提线木偶，最深处的血肉却在忠奸撕扯中汩汩渗血。先前他抚摸诏书时的颤抖，泄露了这场豪赌的代价：不是族诛九族，便是凌迟千刀。

“陛下啊……你……”方孝孺话到嘴边，始终没敢说出“糊涂”两个字。他张嘴还想再劝些什么，可看着朱允炆那执拗而坚定的眼神，只能无奈地甩着衣袖，痛心疾首地请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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