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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给家里打电话（第1页）

“哪个？”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妈妈的高分贝嗓音，是爸爸低沉的随意的声音，他可能以为是村里哪个喊他们打扑克牌的吧？

有几秒的静默，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挂了吧！这个电话打了起什么作用呢？除了挨骂自讨没趣还能有什么？”

晓晓全身的神经都调动起来，专注而紧绷着，准备在电话里一传出不对劲的语调的第一时间就挂电话。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两个字艰难地从牙齿缝里滑出来，“是我。”

她不想喊那两个本该是充满了敬意的两个字，代表了包容，慈爱，责任，像山一样伟岸厚重和大海一样宽广胸怀的两个字；那是能让孩子撒娇，从心里升起融融暖意的两个字。。。那两个字于晓晓，却是疼痛、屈辱、畏惧，和“妈妈”一样，只能让晓晓逃避。都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晓晓多少次流着泪问夜空，“我是他们前世的仇人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那么恨我？我做错了什么？”无论多么勤快的干活，沉默寡言的听话都还是打骂，打工多年寄钱也还是换不来好脸色。

现在自己病了，都不敢让他们知道，那是自己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啊！是爸爸妈妈啊！是自己一次次努力靠近渴望得到一点点爱和温暖的爸爸妈妈呀！

可是爸爸妈妈不爱自己！

手松开了，话筒垂落下来。晓晓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上，泪水打湿了衣袖。

“喂，喂，是晓晓吗？晓晓，晓晓你说话！你在哪里？”

话筒里传出来的是妈妈焦急的询问，语气与晓晓预料的不一样。按惯例应该是“死婆娘，为啥那么久不打电话不寄钱，死哪去了？半年的工资你是想攒私房钱吗？以后别后悔！”以前每次妈妈骂晓晓的时候总是在最后带一句“以后别后悔”。晓晓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后悔？后悔什么？为什么妈妈总是用这话来威胁自己？

电话线连着的话筒还在晃荡着，听见妈妈说“没说话，你确定是她？”应该是晓晓说了“是我”后爸爸把话筒递给妈妈或者被她抢了过去，晓晓不说话，妈妈在问爸爸。

妈妈没有发火让晓晓颇感意外，她站了起来，抓过话筒，怯怯地说，“是我，还是在这个厂里。”

“晓晓，晓晓，别挂电话。晓晓，你为啥那么久不打电话啊？”妈妈哽咽的声音让晓晓懵了。妈妈是哭了吗？晓晓怀疑自己的耳朵。

遥远的记忆里妈妈和爸爸打架的时候哭过，舅舅意外去世伤心的哭过，连外公去世都没哭，以前奶奶帮爸爸欺负她和她吵架也没哭。对了，她打晓晓时边打边诉说她小时候饿肚子的经历和被外公逼迫嫁给爸爸的时候也哭过。更多的是家里家外都充斥着她的呵斥和骂声，骂爸爸，含沙射影的骂爷爷，当然，更多的是骂晓晓。

妈妈竟然哭了！因为自己不理他们？不给他们寄钱？晓晓心里太震撼了！这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这也说明了自己在他们心里还是有位置的，他们是怕自己不声不响的嫁在外省不回去了吗？晓晓心里疑惑而稍感安慰，甚至是感动了。

晓晓是挨一顿打，给个枣就觉甜还要感恩戴德的人。父母越是不喜欢，她越是努力表现想讨好换一点和颜悦色。她妈妈深知晓晓的秉性，所以总是得意的向村人炫耀，“家的打得团团转，野的打得满天飞”。又恶狠狠的骂晓晓，“老子把你的脾气摸透了，你逃不出老子手掌心。”

其实，她哪是摸透了晓晓软弱的脾气啊！她只是抓住了晓晓渴望父爱母爱的心当成她的软肋。晓晓所有的付出，所有的行为，都不过是想换取一点爸爸妈妈的喜欢。如此卑微而简单。

晓晓拿着话筒呆呆的站着，面对妈妈的哽咽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不被妈妈喜欢的孩子，面对一向强势的妈妈突然示弱不知所措。

“晓晓，爷爷去世了，妹妹结婚了。”换了爸爸的声音，这句话传达出的两个信息更像两颗炸弹炸得晓晓迷糊了，大脑嗡嗡的响。

“什么？我没听清楚，谁去世谁结婚”她急切地问了一遍。

“爷爷去世了，你妹妹结婚了。晓晓，回来吧！”爸爸也哽咽着说。

爸爸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膜，爷爷去世了？她喃喃地重复着。脑海里浮现出上次回去趁去妹妹学校拿日记本，路过姑妈家所在的集市下车见过爷爷一面。爷爷还是在摆摊，精神矍铄，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爷爷自己有钱不要晓晓的钱，晓晓跑去药房给他买了几盒“安神补脑液”，爷爷说过他喝了睡眠好。爷爷还告诉她，他听说妹妹考上中专后回去了一趟，给了她一千块钱。晓晓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就走了。想起以前每到放假的早上就帮爷爷背货物到集市上再赶快回家干活。哪怕是背着沉重的货物走二十几里路到另外的集市，就为了帮爷爷省两块钱的车费，晓晓再走着回去，天气那么热爷爷都没有给五毛钱买根冰棍。而爷爷收摊后就在馆子里吃点饭，再坐车回街上打麻将到晚上才回家。街上人说经常是三个人联合起来斗爷爷一个人，一输就是几十块。妈妈听说了又是跳着脚的假装骂晓晓含沙射影的骂爷爷。初中时爷爷进货卖男式棉袄，晓晓上初中后就没穿过新衣服了也没有棉袄，寒假里偷偷穿了一天觉得好暖和舍不得脱下，想向爷爷要一件却不肯，才明白他为什么不卖女装。晓晓第一次出门妈妈只给了连路费共三百块，晓晓多想向爷爷要十块钱，但她不敢。第一次回家给爷爷买的电热毯，爷爷又说要补脑液每次背着妈妈给他买。。。

爷爷在家那些年一年四季的衣服被褥都是晓晓洗，妹妹从没为爷爷做过一点事。

而妹妹考中专就大手笔给了一千，晓晓心里觉得不公平，嫉妒又难过。爷爷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说他生病了或者有什么事情叫晓晓一定要回来。而晓晓心里不舒服，没在意，又怕回去晚了挨骂急匆匆上车走了。没想到那是与爷爷的最后一面。

对爷爷，晓晓不明白，明明都是同样在受着妈妈的气，自己又对他好，他为什么也不喜欢自己呢？每个人都喜欢妹妹，就因为她长得好看，嘴巴甜？自己累死累活的付出都抵不上她的一个撒娇，甚至都不用撒娇，自然有无尽的宠爱包围着她。

自己的家和亲人让晓晓体会到这是个看脸的世界，这也是晓晓性格自卑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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