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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1章 泪落无痕花失容1（第1页）

在清河城，要算灯光灿烂的地方，如果不是张府，那就一定是春苑院了。

但春苑院里却也并非处处都灯火通明的，至少现在秋菊的房里就昏暗得很。

而秋菊的脸容却要比房间还要阴暗，也比如豆的灯火还要憔黄与无精打采。

现在，她就默默地站在窗边。

外面，除了这附近一些地方还有几处亮着灯光外，整个清河城也已随着人们的入眠而沉睡了；但天空却像低矮了许多，看不到月亮，也找不到星星，灰沉沉的，犹如性命垂危的老人一般阴沉无神；只有那风却像鼓足了劲的蛮汉一般胡冲乱撞，却又像调皮捣蛋的小孩，淘气地在人们脸上不轻不重地抹上一把，将一丝丝带着浓重湿气的寒凉留下之后就急急跑了开去；还有几只似乎是找不着家的蝙蝠在迷茫地撞窜着，发出一声声凄凉的叫喊，也在迷乱着人们的心神……

夜渐深了，蝙蝠飞走了。风却更大了，展现出一副要将天地万物吹翻卷走的架势。但秋菊却仍然站在窗边，甚至就没有挪动过。

没有人知道她已经站立了多久，同样也没有人猜得到她还将要站立多久。更没有人明白她这样站立的原因！

自那晚石猛从这窗口窜出，她就已经习惯了在每一个夜晚到来的时候站在这窗口上了！默默地守望，默默地等待！

而每一次，她都极力将目光往最远处延伸探视，仿佛要将天那边也看个透彻一样，但是，每一次她都不能确切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只是在每一次的守望中，在她的心头总是会响起一个熟悉的名字，而那粗犷却真诚的笑声就会在她的耳边萦绕回响，久久不息；而在她眼前也总是会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粗野却憨厚的笑容便会在她的眼前浮现泛动，犹如水中的倒影，虽然迷糊朦胧，但却经久不散。

这一切，都会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暖意与希冀，也会让她的心因此而止不住地颤动！但是，同时她又会感到一股深深的忧虑与恐惧，而且像厚厚的浓雾一样困绕着她，不仅让她冲不出、逃不开，还重重地堵塞着她，让她呼吸都感到了无比的沉重与压抑。

夜更深了，楼下的嬉戏喧哗声不再那么热烈了。外面的风却更大了，而且还在往屋子里灌鼓着，也就在不断地冲撞着站在窗口的秋菊。

秋菊似乎是受不了寒风的吹袭，不禁打了个冷颤，远游的神魂终于归位附体了，茫然呆滞的眼睛却仍然滞呆无光。

秋菊终于动了。她恹恹地扭转过来，目光也幽幽地游走着，最后却凝凝地落在桌子上那把琵琶上。

秋菊恹恹地挪了过去，慢慢地抱起琵琶，但她的手指才刚伸出，还未曲起拨动琴弦就已无力地垂软下去了。

——没有了那可以倾诉的可人儿啊，弄琴抚弦又是为着哪一般呢？

古今道是：惆怅自古无寄处，只留唏嘘水云间！

秋菊慢慢地将琵琶放了下来，便恹恹地往里间进去，软软地坐到梳妆台前，忽一眼见得映照在镜子上的她头上插着的那支凤头钗，于是便轻轻拔了下来，轻轻地抚弄着、细细地端详着，一遍一遍……

终于，秋菊小心地将凤头钗放进到她脂粉盒里，却又看到脂粉盒里竟小心妥当地收藏着一片黄叶。

秋菊自然还记得，这片叶子就是上一回石猛从窗口窜出去时从他的头上飘下来的，所以，她才会像珍宝一般小心而珍惜地收藏保存着。

而每看到这一片叶子，她的心就在呜咽，她的泪水就在翻涌！

她体察得到，石猛当时的心情是何样的悲愤凄酸！她也知道，听了她的那一番话，石猛的心一定要比被撕成一片一片撒在地上、再狠狠地蹂成粉末更来得沉痛凄切！

但是，她却不能不如此说、不能不如此做！虽然她其时已经泪流满面，却也非狠起心来！

秋菊轻慢而细腻地抚摸着叶子，就像慈爱的母亲抚摸着心爱的婴儿一般，却又在呢喃着：“石大哥，你现在好吗？你可明白我的心么？你就是不明白也不要紧的，只要你平安无事，我也就……”

但现在，秋菊却不再呢喃了，而是惊警地扭头朝外面看去，低声而小心地问道：“谁？是玫瑰姐么？”

因为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一下门窗开启的声音。

现在，她站起来了，慢慢地站起来了，而眼里却升腾起了一片深深的温存与热切。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现在就铁塔一般地立在那小门口中，也正火一般热切地凝视着她。

石猛！这个人竟然就是她日思夜梦的石猛！

二人久久地凝视着，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害怕一开口就会将这梦一般的景状惊破，再也寻找不着、弥补不回！

但石猛却在向她走过来了，仿佛奔劳了几天几夜的耕牛终于看到了水草一般，虽然气也还未能喘得过来，但却仍然很兴奋很轻快地向她走过来。

秋菊还在怔怔地站着、凝凝地望着，直至石猛那坚强有力的双臂已经紧紧地搂抱着她时，她才发觉，这一切都并不是在梦中，而是真实的！

秋菊也紧紧地搂住石猛，把她的头紧紧地贴安在石猛的胸口，她感觉到了那厚实的胸脯在剧烈地起伏着、也听到了那紧促地轰响着的心跳！于是，一股暖流便快速地在她的身上流动扩散开去，她也就仿佛置身于春光融融的花草园中。

“秋妹妹……”

“石大哥……”

“秋妹妹……”

“石大哥……”

……

二人低声轻唤着，而除了这一句之外，二人似乎再也想不出其他的话来说了。然而，也许只有他们才能真实明白地感受到，这一句虽然单调重复的话语，但却是灌注了他们全部的情意全部的感觉。但愿这一刻能够天长地久，但愿这一句能够永恒不褪！

真正情感的表达，并不需要过多的语言；浓烈的情意，也不是能够由语言来传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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