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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春梅自然要寻问,我解释说是我一个同学的爸爸,我想让他帮忙。她先是满眼希望地说:“他肯帮忙吗?”随即希望就黯淡下来,哼哼两声说:“同学的爸爸,哪有那么好的人?”舅说:“春梅,别这么说,只要有一点希望,就试试嘛!”我说:“舅,这事暂时不要告诉我爸妈,他们也帮不上啥忙,省得他们担心。”舅点着头,陈春梅就气了,她冲舅发火说:“不告诉?不告诉,若怀怎么办?他们怎么就不能担担心了?你自己又没本事,傅良玉再怎么说也是教书的,总有那么几个同学熟人啥的,比你强点,他都不帮谁帮?”
我说:“舅妈,你行行好!我都三天没睡觉了。你这样对我和舅发脾气,能起得了啥用呢?傅良玉帮不上忙!他真没我认识的人多。你相信我!你们现在要是能帮上赵若怀,就自己去帮。帮不上,就自己回寒烟山庄去。我会想办法的!”
接着又是螳螂、黄雀、布谷等人打来的电话,都是些安慰的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这几天之中,这几人每天都有电话打来。可他们安慰不了我,我于是明白:人在极端情绪下,那些安慰的废话一点安慰作用都没有,只能是浪费时间,浪费听力,我甚至都不想听了。以前我喜欢和他们聊天,可现在不了,和他们多说了话,我就觉得是一种罪孽,赵若怀正受苦呢,我却和这些人在一起闲聊。我很想从他们嘴里听到一句过硬的话,一句有力量的话,一句今天我就可以见到赵若怀的话,可是没有。他们每次的话就是:找过人了,这事情没那么简单,这里面名堂有点多。布谷甚至问我:你们在那地方有很多仇人吗?有时候我甚至有一种冲动:就是对他们大喝一声:你们不用再打电话安慰我了!我需要的不是安慰!
陈春梅拉着脸和我堵了半天气后,终于还是找到了我,从她的表情,我基本上已经知道她要干啥了。她说:“我豁出去了,你告诉你舅就是。柳源的事情反正你也是知道的。现在不求他还有什么办法?你不是和柳咏有来往吗?你现在就去,找柳源去!”我自然不敢告诉她:那天的事情是柳咏引起的。那样一来,她又得迁怒到我头上,开始冲我这祸水大发脾气了。我于是说:我已经找过他了,今天上午第一个电话,就是他打来的。我说了你在这里的,问他要不要和你说。结果他直接把电话挂了。陈春梅委屈得想哭。我害怕她又号哭起来,连忙说:“我托人找了他好几天,今天才找到的,他答应先问问情况。”
晚上郑元直来了,看到郑元直的一瞬,我仿佛见到亲人似的,立即跑了过去,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从来不曾想过:会有那么一天,郑元直会在我眼中如此地有份量。这时候的郑元直,看上去形象突然就高大了。郑元直打量我一下,说:“傅老师,瘦了!憔悴了!”
“这两天我让我同学去上次那地方找过你。”
“我没在那里了。今天中午叔叔打电话,让我赶过来的。”
“你打听到点什么没有?”
“我刚从看守所过来,我一个兄弟伙在里面当狱警。他帮我去看了。看到赵若怀了。放心,他没事。”这是怎样可贵的消息呀!我的赵若怀存在着,好好地存在着!
“我能见见他吗?郑大哥,求求你!你让你的兄弟伙帮帮忙,让我见见他!”看到郑元直诧异的目光,我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我正紧紧抓住郑元直的手。
郑元直说:“那怎么可能?连我都不能见。你更不能见了。里面是有规矩的。说是这时候见了面,怕串供。”
我苦笑说:“真是笑话!明明是他们谋害我们,有个什么供好串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从头到尾给我讲讲。”
听完后,郑元直说:“傅老师,这事肯定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你想想,就那个食店,那么偏远,警察怎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听你刚才这么一说,这一切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我打听过了,那饭店的老板,叫做刘眉。是个女的,据说与兰行长有点什么关系。”
这下一切就都明白了。在食店倒地时,一个人渣曾经在我耳边说:“主人吩咐说,先扒了她的衣服,再让她脸上挂点彩。”我心里一直纳闷,丁聚鑫应该不会下这样的命令吧?梁阿满虽然恨我,想要我的生意,但应该也不至于能说出这样的话。相反,那样的话从刘眉口中说出来,就太正常了。刘眉起草的那封拿到立夫面前诽谤我的信,里面什么恶心的话没有?刘眉背后或许还有人,那就是兰梅。孙立夫宁愿只身去天津漂泊,都不愿选择做兰家的女婿,兰梅岂能不恨?她能恨谁?自然是我。迁怒!因为迁怒就让赵若怀和我受这样的苦楚。最毒妇人心呀!祸莫大于嫉妒!一切配合得那么好,韩磊都派上了用场,自然与梁阿满不无关系了。梁阿满,你怎么能毒成这样?为了谋害我,你竟然想到去做那样两个女人的同盟军?
什么都瞒着也不是办法,我缓缓地对郑元直说:“刘眉,秦为的老婆,兰半仙夫人的侄女。郑大哥,你现在有点明白了吧?”
郑元直恍然大悟地说:“原来这样!这就难怪了。那照你这么说,那些打手到底是梁阿满和丁聚鑫雇的,还是这个刘眉雇的。”
“那些人是丁聚鑫的人,到我们店里露过面了。但是当日的情形,明显是受了双重雇佣,表面上打的是姓丁的旗号,但实际又是接受了刘眉收买的。”
郑元直说:“我已经见过那所长了,听他的意思,好像有个人受伤比较重,说不定得残废。对方也是有背景的……”
“那些人一上来就操家伙,把赵若怀、小向朝死里打。赵若怀被七、八个人拿着棍棒围攻,他哪有那能奈把人伤得很重?这又是他们一个阴谋。故意安排的人罢了。就算真有人受了很重的伤,那也不是赵若怀伤的。”
“可是他不依你这么说呀。正因为搞不清楚是谁伤的,所以就得调查呀!他们说了,争取七天之内。对了,赵若怀说,让你给他拿件毛衣、拿双鞋去。你还可以带点钱给他。里面的伙食可不大好呀!还可以写信,不过门房要审查,信里不允许说与案情有关的事,一句都不能说,说了就不给送了。”
然后郑元直在餐厅喝酒等我,我去给三人拿东西,关于拿衣服的事情,陈春梅发表意见说:按照迷信的说法,那里面穿过的衣服,出来就不能要了。不是说了七天之内放人吗?少拿点就是。”
我给赵若怀写信说:“若怀,我很好,就是很担心你。你那天伤成那样,不知用过药没有?我们党是以仁治国,施行仁政的,身体上严重的不适一定要讲出来,不要硬扛。前两天不怎么想吃饭,学生们劝了我,我意识到:我们都得为彼此保重,不是吗?梦魇终会过去的!现跟你谈谈生意上的事情:咖啡馆已经被我关了,现在所有的人员、包括小陈、小李都在西城这边驻守,有他们的帮忙,你就放心吧。上次生意的事情,为什么亏得那么惨,我想你也能想到的:根本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人家给我们布了一个连环局。这事和那转让事件、招聘事件,其实应该是一脉相承的。估计没错的话,这次应该是各商业对手的一个大联合,可恨三变太白痴了,他不是操盘手,他是被别人控了盘。这次生意的操盘手应该是几个女人,三个以上。我托人找三变他爹,这人不知怎么搞的,直到今天才找到了。他说让我再等三五天。可是你也知道,对这次生意来说,三变跟我们不在一个方向呀。看他怎么取舍了。孟尝君平时算是正直之士了,他也正是考虑到这点,所以……还记得那做苗木生意的朋友吗,今天也来过了,可是他说,做生意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这里面挺复杂的。我现在就担心平原君太过义气,生意做到这程度,就不是盲目讲朋友义气的时候了。一味地讲义气,其实对大家都没好处。其实有时候为文,也很简单,平铺直叙就好,根本勿需引申,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把看到的,听到的如实陈述出来就是。做了才当,不做自然不当。三变他自己白痴,亏了钱自然是他自己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平原君的为人你也清楚:我知道他比较讲究生意共赢。但在一个根本没法共赢的前提下,就要审时度势了。先保存自身实力,自己做大做强了,才有能力去帮助别人呀!若怀,我托门房给你带了钱,带了衣物。可能的话,一定回信给我。保重!爱你!”
我考虑过:这信不是没有落到梁阿满、秦为等人手中的可能。梁阿满若是看到了,她自然能够推断出三变就是柳咏,那是因为北宋那词人柳永,又名柳三变。她自然也知道孟尝君就是螳螂。她或许还能推断出信中的平原君就是指赵若怀本人,可是那又如何?信的内容,无伤大雅呀!经得起推敲的!何况能够完全读懂、深切领悟那信的人,尘世间应该只有一个赵若怀。
孙思那信就比较麻烦了。我很想给他写点什么。我真害怕他把那些个无厘头的、莫须有的、神不知鬼不觉、本来可以是纯属意外的事情,用一种大侠的大无谓的风范,一股脑儿地应承下来,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说:是我是我还是我!我孙思敢作敢当!那可就坏了!但是信能怎么写呢?门房是要检查的,涉及案情的话是不能讲的。不但是门房,说不定秦为、兰梅的人也要检查。采用讲故事、引经据典的方式,孙思又不一定能懂,他又不像赵若怀,那么知我懂我,能和我心照不宣、心心相印,我不管说什么他都能懂得。太直白了,信过不了关,隐讳的话,孙思要是理解偏差了,起了反作用,那可怎么办?思前想后,我只有赌:赌孙大侠的智商足够对付眼前这事,赌孙思不会那么傻。
那门房的表情很生硬,凶巴巴的样子,眼里还充满了不屑,说:“干什么干什么?”我怯怯地说:“听说可以寄信、寄钱?”他说:“拿来吧!交给我就行了。今天是送不进去了,得管教检查。现在啥时候了!管教早下班了。”郑元直这时候从旁边站出来,说:“老先生,你不认识我啦?下午刚来过,我是那……”郑元直给我递个眼神,我会意,于是从口袋里掏了三百元给郑元直。郑元直直接放进那人的口袋里了。那人紧接着就把手伸进了口袋。确认完毕笑着说:“信确实要检查,明天,明天一早,管教一来,我就送进去。放心,所有的管教,我都熟得很。”
“如果他收到信就回的话,我最早啥时候能收到回信?”
“最早也要到后天去了。”我心里想:后天我和赵若怀或许就能见面了。
老头又问:“他是为啥事进来的嘛?”郑元直说:“打架!”他就做出很懂行的样子,说:“那没什么?打架的话,最多是十五天,十五天就放人了。”郑元直说:“我这位熟人,打架的时候受了伤,有点严重,这姑娘有点放心不下。”
他说:“我这就进去给你们看看!”我于是把三人的姓名都告诉他了。
一会儿他出来说:“你说的那三人不在同一个地方。这是正常的,怕他们串供。放心,我都看见了,精神好着呢,没事!”
“赵若怀都跟些什么人呆在一起呢?”
“什么人都有,杀人、抢劫、强盗、都有。唉,这里边,什么人没有呢?”我心里一阵颤栗,那样的氛围,赵若怀何以自处?
“那那些人会不会欺负他?”我忧心忡忡地说。郑元直用眼神止住了我。
走在路上,郑元直说:“不用和他说那么多。他一个门房,能有个啥用?给他点钱,不过是让他态度好点。我的那兄弟伙,这时候应该已经回家了,我明天给他讲讲,争取换个地方,和一些轻刑犯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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